第97章 乘风计划(1 / 2)
第一批分流和下岗名单,几乎占了风能公司全体职工的三分之一,数量庞大,触目惊心。
但与此同时,腾挪出的资金也初见成效——基本勉强够得上购买德国图纸和生产许可证的费用了。
财务报表读完后,会计室一片沉默。
谢世齐看着那冷冰冰的数字,低声道:“这些数字背后,可都是几百个家庭。”
说完,他没有再发言,只是扭过头,对麦麦提缓缓说道:“钱,已经凑出来了。德国的生产许可证,必须拿下。”
麦麦提默默点头,没有多说一句。
几天后,他再度起程,亲自飞往德国谈判。
临行前,他特意绕回深圳,去探望那些已经被深航吸纳的分流职工,看看他们在新的岗位上,能否真正站稳脚跟。
民营和国企,终究不同。
特别是在管理方式上,差异更是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。
在风能公司,多少还有些按资排辈的惯性,年头久了,总能在岗位上站稳;而在深航这样的民营体系里,唯结果论几乎是硬性法则。
干得好,奖金、晋升、机会应有尽有;干不好,不管你是老员工还是技术骨干,转岗、降薪,甚至被边缘化,都毫不留情。
起初,很多从风能公司分流过去的人,极不适应。
有人抱怨节奏太快,有人吃不消绩效压力,有人在三个月试用期还没结束时就被劝退。
但也有人,在这种高压环境里快速成长,一步步闯出了新的天地。
麦麦提看着那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,心里不是没有动容。
这就是时代的方向:温情可以留给个人,但制度,终究只认效率。
他一边安抚着那些依然挣扎的老同事,一边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——未来风能公司的命运,也必须学会适应这套规则,必须学会在变化里活下来。
就像这次去德国,哪怕前路再难,生产许可证也一定要拿到手。
这是他们仅剩的翻盘机会。
——
其实,就在这个时期,各级政府也在密集出台扶持政策。
科技部的科技攻关项目、国家“863”高科技计划、“九五”科技重点项目、“双加”计划、“乘风计划”……名目繁多,旗帜鲜明,仿佛到处都是机会。
可现实却是,电力体制改革步履蹒跚,政策条文空洞且反复,谁也吃不准标准。
本该是支持,反而成了扼住咽喉的枷锁。
谢世齐和马文斌迟迟不敢下狠手裁员,其中一条心思,就是想着能靠这些项目资金“搭个梯子”,哪怕晚死一步,也多争点时间。
他们咬牙申报了好几轮,结果连个立项通知都没影儿。
钱,拨给了谁?没人知道。
就连盯着这些项目最紧迫的王曦权,也不知道答案,只能干瞪着眼。
但很快,意外发生了——就在王曦权递交辞职报告、从体制内“体面退场”后,没想到,各种邀约忽地接踵而至。
有新成立的风电公司找上门来,请他做顾问;也有地方平台托人传话,希望他帮忙组建国产化团队。
其中一家,居然是电力系统下属的国企——龙胜公司。
这事,还得追溯到南高齿的那两台300kW国产风机。
当年外经部的李荣戎副部长在汕头考察,一眼就相中了那两台风机,拍着机舱壳子连声称赞:“就该做自己的设备!我们不能一辈子靠进口!”
不久后,就有电力系统内部的官员打电话联系王曦权:“别在外面小打小闹了,还是回电力系统做事情吧,你可以不在系统里待,但系统
王曦权执拗不过,于是去了龙胜。
但他也开门见山:“风电场的事我不插手,只想专心搞设备国产化。”
他是去了后才知道,龙胜公司“正好”拿到了“乘风计划”的一笔专项资金。
这算是老天给的一线机会。
他不敢耽搁,南下北上谈判、论证、敲技术方案,马不停蹄。
只是——
钱虽在账,人虽在场,但决定权并不在他。
上面一轮轮开会讨论,一轮轮推诿扯皮,最终什么也没拍下来。
王曦权摇摇头,只留下一句话:“做不成,就走吧。”
一语成谶。
离开龙胜后,另一家同样拿到扶持资金的国企——华源公司又向他伸来了橄榄枝。
他也去了。
但情况,依旧如出一辙。
领导们对他的方案既不赞成也不反对,只是冷冷地“听着”。
没有表态,就是最大的拒绝。
王曦权苦笑了一声,转身就走:“不用了。”
多年后,他和谢世齐偶尔小聚,聊起这段往事,只剩下一声叹息:
“那个年代,大多数国企老板对风电设备制造缺乏兴趣,觉得投入大、回报慢,看不到短期市场前景,自然不愿意拿真金白银去冒险。
而风电设备制造,恰恰是一个需要巨大耐心和投入的产业。”
这,也正是他在国企系统里一再受挫的真正原因。
当然,凡事也总有例外。
那天,海滨重工起重设计院的院长吴俊然,邀请王曦权到海滨重工走了一趟。
车间灯光昏黄,钢材味和切割烟尘混在一起,老旧设备嗡嗡作响,气氛却带着种莫名的热气。
吴俊然领着他在车间里转,边走边指着一排排机床、焊机、龙门吊,神色颇为自豪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