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节 洛阳初雪(七)(1 / 2)
风雪中,一队官兵围住度支郎孟逖的住宅,孟逖一身素服独自站在院中,脸上和衣袍上染着血色,在雪中分外醒目,眼神透着孤独和凄凉,面容愈发严肃。
士兵们手持长枪顿地,声如雷鸣,身披暮山紫云纹鹤氅的任远慢慢走过来,环顾四周,不见其家眷,便摆手示意他们去搜查。
“不必搜查了,这府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”
“那么你的妻眷呢?”
“他们已经被我杀了,我宁愿他们死在我的手上,也不愿他们被抓进司隶校尉大牢遭受百般折磨后凄惨的死去。”
任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心中有些叹息,但事已至此,他们都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感慨。
“孟度支好像对我们司隶校尉部有些误解,一切都是奉旨行事,也不是所有人进了司隶校尉大牢就非死不可,若是你不能自证清白,那就供出幕后指使,自然可以从轻发落,甚至完好无缺的从司隶校尉大牢走出来,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孟逖不禁冷笑道:“好一个奉旨行事,不过又是栽赃陷害,嫁祸于人的把戏,我是否清白,日后自见分晓,无须你这等狂妄之辈来评判。”
任远淡漠道:“国储粮库亏空,势必要严查,恐怕会牵连出许多人,纵使孟度支赔上全家人的性命,也是于事无补,近日有些官员因洧仓一案被处死或者流放,他们多是上下串通一气,蒙蔽陛下,可其中也有许多人无辜含冤而死,闻到洛阳的风吹草动,这想要辞官归隐的只怕不仅仅是王中郎一人了,到此刻孟度支可知自己错在了哪里?”
孟逖忽然恍然,想必那些被攀扯的官员也都是太子的门生,原来有人想要借此彻底清除太子的势力,而司马衷明知太子处境艰难,仍旧把诸事都交付给皇后贾南风,显然司马衷也对太子有所忌惮,为了集权,不惜利用朝中派系倾轧来打压太子。
任远用手轻轻从身上掸着落下来的雪花,十分客气地说道:“我看孟度支该了结的事也已经了了,那就跟我回司隶校尉部吧。”
孟逖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,问道:“不知任都官可敢上前几步?”
周围士兵警觉地举起长枪,枪头齐刷刷对准孟逖,任远微笑着摆摆手,毫不畏惧阔步上前。
孟逖突然拔出腰上佩剑,剑指任远,怒问道:“我何罪之有,为何要接受尔等的审讯?”
任远笑道:“斯人无罪,怀璧其罪,孟度支错就错在不该以汝南郡计吏身份赴洛阳,暗中结交太子,或许是有人授意你这么做的,时至今日,你才算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场。”
孟逖看似是某人下的一步闲棋,实则却是极为高明的阳谋,孟逖作为太子门生,被卷入粮仓一案,势必会影响到太子,眼下孟逖别无选择,唯有一死,方能保住自己的族人,还有养在外宅的两个幼子。
孟逖眼神中充满惊惧之色,不觉后退了一步,然后惨然笑道:“错信一人,悔之晚矣。”说着挥剑自刎身亡。
雪地被鲜血染红,庭院中的红梅却肆意盛放,任远嘴角依旧噙着笑意,摆手示意一队士兵去搜查各处。
任远走出孟宅,陈眕刚好路过这里,望着士兵抬出一具具尸体,不禁感叹道:“孟度支全家满门惨死,不知任都官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啊?”
“陈珩强占良田,逼得灾民走投无路,对颍川士族而言,到底是公心还是私心?”